杜甫五律《去蜀》读记

（小河西）

此诗作于大历三年（768）冬末，时杜甫客岳州。去蜀：离蜀。自广德元年（763）初安史之乱结束后，杜甫便有去蜀打算，且已备好舟船。（《短歌行》（杜甫）：“君今起柁春江流，余亦沙边具小舟。”）后因严武再次镇蜀，杜甫于广德二年（764）秋入严武幕。但不久即辞去幕职。永泰元年（765）夏杜甫携家“去蜀”。又因病滞留夔州两年多，于大历三年（768）春出峡。出峡后杜甫曾干谒时任江陵尹的卫伯玉，但没效果。无奈之下再次沿江南下，年底抵达岳阳。

杜甫去蜀目的何在？有时说要回洛阳。（《闻官军收河南河北》：“即从巴峡穿巫峡，便下襄阳向洛阳。”）有时说想游吴越。（《春日梓州登楼二首》：“厌蜀交游冷，思吴胜事繁。应须理舟楫，长啸下荆门。”）也有时说要游潇湘。（《即事》：“飞阁卷帘图画里，虚无只少对潇湘。”）更多次提到要回朝。但很可能其出峡后“行止”并非确定。（《将适吴楚留别章使君留后兼幕府诸公》：“既无游方恋，行止复何有？”《晓发公安》：“舟楫眇然自此去，江湖远适无前期。”）

从杜诗看，杜甫去蜀可能去向有：一、回朝。杜甫虽离开严武幕，但尚有检校工部员外郎虚衔，凭此衔虽不一定能直接到工部就职，但或可到吏部申请职位。二、入幕。三、回故乡。四、东吴或潇湘游。由于关塞阻隔，身体多病及出行经费等多种原因，回朝、入幕、回故乡皆不现实，只剩下东吴游或潇湘游两个选择。直到岳州，杜甫还在等待东吴亲友信息，然而“亲朋无一字”（《登岳阳楼》），只剩南下潇湘一条路。毕竟，衡州还有老友韦之晋呢！

去蜀（杜甫）

五载客蜀郡，一年居梓州。如何关塞阻，转作潇湘游？

世事已黄发，残生随白鸥。安危大臣在，不必泪长流。

【注释】五载、一年：杜甫上元元年（760）初到达成都。宝应元年（762）秋离成都赴梓州。广德元年（763）底到阆州准备出峡。广德二年（764）春因得知严武重新镇蜀而返成都。杜甫在成都、梓州时间计五年多。其中在梓州时间为一年多。

潇湘：湘江与潇水并称；泛指湖南一带。《岁晏行》（杜甫）：“岁云暮矣多北风，潇湘洞庭白云中。”

世事：世间事；大势。《山夜》（唐-王绩）：“百年一如此，世事方悠悠。”《老将行》（唐-王维）：“自从弃置便衰朽，世事蹉跎成白首。”黄发：年老；老人。《晚春严少尹与诸公见过》（唐-王维）：“自怜黄发暮，一倍惜年华。”《玉台观》（杜甫）：“更肯红颜生羽翼，便应黄发老渔樵。”

白鸥：典“鸥鸟忘机”。《列子集释-黄帝篇》卷2：“海上之人有好沤鸟者，每旦之海上，从沤鸟游，沤鸟之至者百住（数）而不止。其父曰：'吾闻沤鸟皆从汝游，汝取来，吾玩之。’明日之海上，沤鸟舞而不下也。”《江上吟》（李白）：“仙人有待乘黄鹤，海客无心随白鸥。”随白鸥：栖隐江湖。

【大意】五年多客居蜀地，其中一年多客居梓州。为啥因为关山阻塞，去蜀出峡转而成为潇湘游？世事蹉跎已入暮年，残生只愿跟随白鸥。国家安危有朝中大臣操心，俺何必眼泪枉自长流。

【诗意串述】此诗首联写客蜀。客蜀已五年多。（时间漫长。）期间还有一年多漂泊梓州。（四处漂泊。）次联写去蜀。杜甫没写去蜀目的，只是自问：关塞阻塞道路艰难，不知为啥去蜀转成潇湘游？后二联写“转作潇湘游”感想。无论在朝在野，成败宠辱，世间之事都已经历。现在人老发白，只愿残生隐栖江湖。国家安危自有朝中大臣操心，俺何必老泪枉自长流？

【参考文献】陈尚君《杜甫为郎离蜀考》《复旦学报》1984年第一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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